演員于適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近日在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專訪時，他自信、成熟、真誠，仿佛在用透亮的眼神展望著自己的演員生涯，“我要留下的經(jīng)典角色不能只有一個姬發(fā)，我要留下很多讓人難忘的角色，而巴太，就是其中之一。”

  迷你劇集《我的阿勒泰》五月七日在愛奇藝全網(wǎng)獨播，并同步登陸央視一套黃金檔播出，于適在劇中飾演在曠野草原上策馬揚鞭的草原男孩巴太，帶著明凈天然的生命力，與那片壯美的土地融為一處。于適認為，這部作品幫他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通過《我的阿勒泰》，我希望讓大家看到，我也可以演巴太這樣充滿矛盾的角色，粗獷而清澈，深沉又害羞，這是以往的影視作品中很難見到的鮮活特質(zhì)。”

  當時就是“找工作”的心態(tài) 沒想到現(xiàn)在這么受關(guān)注

  《我的阿勒泰》改編自李娟的同名散文集，由滕叢叢執(zhí)導(dǎo)，馬伊琍、周依然、于適等主演，講述了生長在阿勒泰的漢族少女李文秀在大城市追求文學(xué)夢想?yún)s屢屢碰壁，被迫回到老家與開小賣部的母親相依為命，結(jié)識當?shù)厣倌臧吞�之后，文秀漸漸發(fā)現(xiàn)了當?shù)刂�美的故事�?/p>

  《我的阿勒泰》今年4月在戛納進行全球首映，之后，又在第十四屆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展映時一票難求，可謂起點頗高，備受期待。于適笑稱自己當初參演時，并未料到作品現(xiàn)在的火爆，“拍攝完《長空之王》后，我暫時沒有工作了，所以，當時只是以‘找工作’的純粹心態(tài)，接觸到這個項目的。在面試的時候，我跟滕叢叢導(dǎo)演聊了聊，也并不知道結(jié)果，第二次又見面，定下了我來出演巴太。”

  于適細讀了《我的阿勒泰》的散文原著，阿勒泰那片自由的土地和獨特的風情，令他心馳神往，“我當時其實還有點私心，想著作為演員，如果能夠去李娟老師筆下那個遼闊、質(zhì)樸、牛羊遍地的疆北，體驗一番，該是多么難得的經(jīng)歷。”

  恍惚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當?shù)氐男』镒?/p>

  為了演好巴太，于適最大的挑戰(zhàn)是語言，他在劇中大部分時間是說哈薩克語，在進組前半年，于適就開始跟老師學(xué)哈薩克語，他笑說自己采用了最笨的方法——死記硬背，“我不可能從語法、音標、書寫上系統(tǒng)地學(xué)起，劇本是漢語的版本，我就找老師幫我翻譯成哈薩克語，我錄到語音備忘錄里，每天有空就聽、睡覺的時候也聽，通過單曲循環(huán)，強行給自己洗腦，每天都在背。這種肌肉記憶已經(jīng)到了什么程度呢？就是現(xiàn)在讓我說里面的一段臺詞，我還是能說下來，雖然，我不能確保每句話的意思，但是，我依然可以脫口而出。”

  為了驗證自己臺詞說得怎么樣，于適還跟當?shù)氐男∨笥褌?ldquo;套近乎”，“我經(jīng)常抓住一個小朋友，跟他打個招呼，然后就說一段我的臺詞，問他能聽懂嗎，他說可以，可見我說得還不錯。”

  于適在劇中第一場有大量對白的戲份，就是與馬場主人的對話，“那位演員是哈薩克族人，在他的帶動下，我的語感也越來越好，越來越自信。而且隨著拍攝的進程，我在當?shù)匾彩窃诔两�式地體驗，在那幾個月里，下了戲就是騎馬、趕羊，和當?shù)厝舜虺梢黄�，我會幫著牧民爺爺趕羊，還受邀去牧民家中做客，學(xué)習(xí)了一些當?shù)氐亩叹�，說臺詞變得很自然，拋掉了那種純背誦的束縛，甚至，我都能夠自由發(fā)揮了。比如，巴太是一個熱心的人，他看見遠處有人在推車，想要幫忙，就上前說了幾句話，當時劇本里就是一句‘你怎么了’，但我當時已經(jīng)可以擺脫掉劇本，忘記語言的隔閡，真正以當?shù)厝说姆绞饺ジ�他交流，我恍惚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當?shù)氐男』镒印?rdquo;

  除了寫人物小傳 還要觀察生活記錄細節(jié)

  在于適看來，巴太的身上有一種矛盾感，混雜著不同的氣質(zhì)，這成為了他的一個鮮明特點，“他并不是我們平時說的那種漂亮，而是帶有一種原始感的男人的帥氣，同時他又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但各種境遇卻讓他少年老成。他從小就放羊，要扛起家庭的責任，要扛得住事兒，但是，他面對情感的時候，又是那么害羞、深沉，這讓他別有一種魅力。”

  于適為巴太寫了人物小傳，但他認為這還不夠，“我試圖回想起自己十七八歲時的很多事情，追溯當時的情緒。這些還不夠，我還要去觀察生活，記錄下豐富的細節(jié)，比如，結(jié)合當?shù)厝吮磉_情感的方式，巴太在微笑、害羞時，眼神應(yīng)該是怎樣的？我會做一個融合，這樣，巴太就不再是一個憑空架空的角色，而是仿佛從我身體里生長出來的、有血有肉的人物。”

  《我的阿勒泰》是于適第一次跟女性導(dǎo)演合作，他覺得滕叢叢的女性視角“很厲害”，“她放大了我身上很多優(yōu)點，我們私下聊天時，她經(jīng)常說你就放心等著吧，這個作品一定會很好，我作為一個女性來說，看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叢叢導(dǎo)演很細膩、敏感，能夠捕捉住那種微妙的瞬間。”

  演員并不是一個呈現(xiàn)故事的“工具”，而是要有自己的想法，讓角色真正地活起來

  于適很喜歡在演戲的時候即興發(fā)揮，他笑稱自己心里有準兒，不會亂加，“在拍攝現(xiàn)場，身在更為鮮活的氛圍之中，演員也會有靈感，讓戲份變得更加生動。”

  于適舉例說有一場戲是巴太跟父親發(fā)生爭執(zhí)，父親不同意他跟文秀談戀愛。之后，巴太騎馬而來，發(fā)現(xiàn)文秀在草原上睡著了。“劇本上寫的是巴太惡作劇般地把文秀的鞋帶系在了一起，致使她后來摔了一跤。但我覺得，如果只是這樣演，就趨于表面化了。我觀察到當時草地上開了很多黃色的小野花，就摘下了一朵，別在了文秀的眼鏡上。我覺得這樣可以表達出巴太的內(nèi)心。他當時的心理是復(fù)雜的，父親反對兩人的感情，巴太要顧及家族的責任，但是他又喜歡文秀，看她睡著了都不忍心將她吵醒，所以，就在地上捏起了最美的一朵花，來表達對文秀的喜歡。然后，我還是按照劇本，把她的鞋帶給系上了。這樣的巴太，就不只是調(diào)皮了，而是有了一種溫柔和細膩。我當時這樣處理的時候，也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是受到現(xiàn)場的啟發(fā)，突然之間有了嶄新的感覺，我覺得這也是創(chuàng)作上很有意思的地方。”

  對于喜歡二度創(chuàng)作的于適來說，滕叢叢導(dǎo)演給予的自由寬松的創(chuàng)作空間，令他非常過癮，“對于演員來說，劇本給出了一種預(yù)判，讓演員知道劇情將怎樣發(fā)展，但是，演員并不是一個呈現(xiàn)故事的‘工具’，而是要有自己的想法，讓角色真正地活起來。在拍攝現(xiàn)場，你突然間會有新的感覺，這種感覺會讓你做出一些最接近生活習(xí)慣的行為，說話的語氣也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這就會很生動，演對手戲的演員也會因此感覺到很刺激，我很喜歡與那些跳脫了劇本的演員演戲，那種化學(xué)反應(yīng)很重要。”

  在這個“縱容”的空間里，于適可以隨意發(fā)揮，放開了演，并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發(fā)掘自己，“導(dǎo)演的要求其實是很嚴格的，當她確保一條沒問題了，就會覺得演員要不要玩一玩，給出更多的可能。比如，導(dǎo)演會讓我用很多方式來表達一種感覺，讓我用這樣的語氣說，那樣的語氣說，或者我不說話只是微笑一下。這個實踐的過程中，我也會有一個判斷，發(fā)現(xiàn)哪一種方式最適合這個場景，怎樣在輕松的狀態(tài)下，呈現(xiàn)出最有力量的一面，這就是對于自己的一種發(fā)掘。”

  我自信能做到的是接了一部戲，就全身心投入去演好

  滕叢叢導(dǎo)演認為于適是扮演巴太的不二人選，不僅是因為他外表的俊朗，更是因為他身上有一股特別想成為好演員的精氣神。而于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毫不掩飾自己對于演戲的熱愛和野心，他希望有所突破，在職業(yè)生涯里留下更多的經(jīng)典角色。

  《我的阿勒泰》仿佛幫助于適打開了一個場域，讓觀眾傾聽到清風下少年的羞澀心動，于適說：“出演了《長空之王》《封神》之后，我特別怕找我的角色都是一個類型，我不想被貼上標簽，我想演各種各樣的角色，證明自己作為演員的多面性和深度，而出演巴太讓我有了這樣一個機會。”

  當初，接演《我的阿勒泰》的時候，有人質(zhì)疑于適為何要接下一部小成本的制作，如今，于適覺得《我的阿勒泰》已經(jīng)用品質(zhì)證明了，“我能很自信地說，影像中的天然風光、電影化的拍攝手法，用心的創(chuàng)作，讓《我的阿勒泰》這部戲不同以往。”

  如今于適的人氣可以用“火”來形容，對此，他是否會有壓力？于適笑說：“火不是壓力，是動力，我現(xiàn)在感覺其實很爽，這種爽無關(guān)名利，而是我憋了這么多年的一股勁兒，有地方用了，我終于可以去拍更多的戲了。”

  于適稱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覺得只要是金子總能發(fā)光，所有的大導(dǎo)演、大演員，都是從默默無聞的新人開始的，憑什么新人不能有機會，要被質(zhì)疑呢？萬一成功了呢。就算是我沒拍《封神》，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斗馍瘛分�前，誰都不認識我，但是，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好好地演戲。千萬別投機取巧，別想走捷徑，我自信能做到的，就是接了一部戲，就全身心投入去演好。”

  北影節(jié)做評委受益匪淺，自己也有“導(dǎo)演夢”

  在今年4月舉辦的第十四屆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期間，于適擔任了“新血影像計劃”短片單元的評委，于適感慨這是一次特別受益的機會，“看這些短片時，我要去細致地觀看作品的攝影、燈光、剪輯等各個方面，這對于我做演員大有幫助，因為演員需要了解整個行業(yè)的發(fā)展，去理解攝影的拍攝風格，導(dǎo)演的創(chuàng)作思維。好的演員一定會跳出來，站在更宏觀的角度去創(chuàng)作一部戲。其次，我也看到了很多年輕的創(chuàng)作者，他們有的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但拍攝的作品很有想法，未來可期，他們之中可能會誕生出影響電影創(chuàng)作的人才。”

  于適透露自己也有“導(dǎo)演夢”，“他們給了我啟發(fā)，更堅定了我好好做一名影視創(chuàng)作者的信心，如果以后有能力的話，我也要向?qū)а莘矫嫒グl(fā)展一下，帶著新人一起去探索，讓更多有才華的年輕人能夠被看見。”

  喜歡接受各種新鮮事物，演員不能封閉，因為你不能只演你自己

  于適在生活中可謂是多才多藝，籃球是專業(yè)級的，還精通馬術(shù)、弓箭，擅長吉他，此次在《我的阿勒泰》中，于適還擔任了劇組的騎射指導(dǎo)。

  于適告訴記者騎射指導(dǎo)這個工作就是通過一個完整的流程來保證拍攝的安全、拍攝的進度，以及畫面的表現(xiàn)力。“首先，要講究科學(xué)，讓馬提前學(xué)習(xí)和適應(yīng)各種場景，馬生來會跑，但是，拍攝騎射的戲份時，現(xiàn)場的攝影機、走動的人員和發(fā)出的口令，都會影響馬的狀態(tài)，所以，每拍攝一個馬的鏡頭，都要用一個完整的體系去保障。第二，在拍攝進度方面，要保證攝影師能夠拍到想要的鏡頭角度，滿足景色，全景、中景、近景的需求。第三，要選擇最佳的路線，讓攝影師把馬奔跑的速度感、美感拍出來，而且拍得漂亮，這些工作都要去提前溝通和協(xié)調(diào)。”

  于適平時很喜歡小動物，“它們都很有靈性，能夠感覺到你靠近它時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馬非常聰明，它的耳朵的識別度、皮毛的敏感度都很高，只要你的心是好的，你的氣味、你對它的觸摸，都會讓動物有安全感，與它建立一個好的關(guān)系。”

  對于自己的“藝多不壓身”，于適笑說自己是一個喜歡接受各種新鮮事物的人，“幸運的是，演員非常需要有這個特質(zhì)。演員不能封閉，因為你不能只演你自己，無論是酷酷的、純情的，抑或是好人、反派，形形色色的人物你都可能要去呈現(xiàn)。這時候，你的技能，你的經(jīng)歷都會成為創(chuàng)作靈感的來源。就像一位普通人，他如果身兼某種特長，那么他也會是有魅力的，角色也一樣，他可能會有某些特別之處，有比別人更厲害的地方，那這時候，演員在塑造這個角色時，恰好也具備一些技能，就能用在角色身上，增加角色的立體感。比如說，這次拍攝《我的阿勒泰》，巴太本來沒有騎射，但是，因為我擅長這個技能，所以，就放在了巴太身上。演員學(xué)得越多，厚積薄發(fā)，越可以賦予人物更多的閃光點，就算平時的一個小愛好，關(guān)鍵時刻都有可能派上用場，給角色加分。”

  焦慮時愛想深刻的事兒，比如生死、宇宙

  與于適交談，會驚訝于他思想的成熟，心態(tài)的通透，于適坦承自己是一個愛琢磨事兒的人，喜動也喜靜，“我閑的時候，會去健身運動一番，回到房間里就安靜下來，琢磨各種各樣的事兒，翻來覆去的，過去的事、未來的事、各種各樣的事，都琢磨。”

  而思考也是于適對抗焦慮的一種方式，他稱自己也會焦慮，但是，會想辦法將這種不好的情緒化解掉，“比如唱唱歌、彈彈琴，釋放一下，也聽聽音樂，還有一個方式，其實是我的小秘訣，就是把事兒往大了想，想想更深刻的事兒，比如生死、宇宙、各種維度的事情，或者想這個煩惱，也許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想了這些之后，你會覺得所有的煩惱其實什么都不是。人生肯定是有各種各樣的坎兒，你剛解決一個煩惱，可能第二天又新添了一個，這是我們作為人類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某種規(guī)律，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跳出。既然誰也逃不出去，那煩惱、焦慮也是正常的，也不是事兒了，因為焦慮了也沒用，至少，你還健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還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于適目前出演的幾部作品都反響不俗，這得益于他選劇本的眼光，還是運氣？于適坦承運氣排第一，“選擇再怎么謹慎，運氣不好也沒有用。很多人喜歡預(yù)測一個作品會不會爆，這其實很難。選擇跟運氣相輔相成，我選擇劇本的時候，憑借自己的直覺，好的作品，你是能夠感覺得到的，但是，它會不會火，這是命運掌管的。所以，我和團隊選擇好作品，這是我們能夠掌握的部分，也是關(guān)乎觀眾口碑的部分，剩下的會不會火爆的問題，就是命運決定了。”

  在《我的阿勒泰》播出前，于適在微博上寫道：“我聽到來自草原深處厚重的回響，那是扎根于曠野的眷戀。”而現(xiàn)實中的于適也在以真誠之心面對著每一部作品，每一個角色，然后，等待著命運的回響。

  文/記者 肖揚 供圖/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