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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龍年春節(jié))張小剛：如何從敦煌石窟中的“龍”看見文明交融？

　　中新社蘭州2月7日電 題：如何從敦煌石窟中的“龍”看見文明交融？

　　——專訪敦煌研究院副院長張小剛

　　中新社記者 丁思

　　五百青龍赴會、游龍飄逸云間、仙人乘龍御鳳、龍首雨神吐云布雨、龍身伏羲護衛(wèi)寶珠、九龍灌頂祥瑞之兆……在中國敦煌莫高窟中，有著大量精美絕倫、造型各異的龍形象。臨近中國農(nóng)歷龍年春節(jié)，龍形象、龍文化備受關(guān)注。

　　敦煌石窟中，龍的形象主要有哪幾種？它們的造型、紋樣、寓意有何不同？隨著佛教傳入中國，中國龍與印度龍有無關(guān)聯(lián)？針對海外年輕人，如何通過敦煌壁畫中的龍元素，更好地講述中國故事？敦煌研究院副院長、研究館員張小剛近日接受中新社“東西問”獨家專訪，作出闡釋。

　　現(xiàn)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目前，敦煌石窟中關(guān)于龍的形象，主要有哪些種類？有何寓意？

　　張小剛：敦煌石窟中出現(xiàn)的龍元素形態(tài)各異，有的出現(xiàn)在敦煌石窟內(nèi)建筑上；有的出現(xiàn)在壁畫經(jīng)變畫中，還有一些出現(xiàn)在裝飾圖案、人物服飾上，內(nèi)容豐富，形象也不一樣。龍的形態(tài)或蟠卷成圓形，或做蜿蜒云游之狀，配以彩蓮、祥云之屬，還有的藻井圖案則是龍鳳組合紋樣。

　　敦煌石窟中的龍王形象，主要有獸形、人獸結(jié)合形、人形等幾種。獸形的龍王圖像，又分為走獸形與蛇形。人獸結(jié)合形的龍王，包括獸頭人身形、人身蛇尾形等。人形的龍王圖像，有武將形、菩薩形、王者(或天官)形。

　　龍，在中華民族傳統(tǒng)意涵中，是神靈的化身，寓意吉祥。在敦煌壁畫中也有乘龍或龍車升天的仙人圖像。龍在佛教石窟中的地位，最初頗為低下，其圖案多繪塑在佛龕兩側(cè)，即“龕梁龍”，是重要的護法神，起到護衛(wèi)、裝飾的作用。隨著時間推移，佛教石窟中的龍逐步向居于石窟中心位置的“盤柱龍”，和居于窟頂?shù)?ldquo;藻井龍”過渡。

　　在中華文化中，龍被視為吉祥、權(quán)威、尊貴的象征；它不僅是皇帝的象征，也是普通百姓的守護神。龍是佛教的重要護法神，具有守護的意涵；另一方面，龍王還有施雨的作用，對處于干旱地區(qū)的敦煌來說，雨水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因此唐宋時期的敦煌十分流行龍王信仰。

　　敦煌石窟中的龍，說明包括龍王在內(nèi)的佛教護法神的信仰已滲透到敦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表達了民眾對祈求保佑、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消除疫癘、利樂生靈的美好向往。敦煌壁畫中的《龍王禮佛圖》，有八大龍王及龍女持寶物從大海中升起和獻寶施福的形象，表明了敦煌民眾對于象征佛教財神的海龍王的祈求，表達祈求賜福、向往財富的心愿。

　　中新社記者：從繪畫、造型等技巧上看，敦煌壁畫上的龍，分別有哪些東西方元素？這與絲綢之路的開通有無關(guān)聯(lián)？

　　張小剛：“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麟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龍的形象是中國人將自然界中多種動物的特征想象組合而成。中國龍文化的形成是中華民族文化融合的產(chǎn)物，經(jīng)過幾千年發(fā)展，龍的形象和意涵已深入到社會各個角落。在佛教傳入前，中國的龍文化已很成熟，滲透在民眾生活的方方面面。

　　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和佛教的東傳，古印度佛教中的龍文化也經(jīng)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國，與中國原有的龍文化相互交流、融合，讓中國龍文化更為豐富多彩。

　　龍王，梵語“nagarajah”，音譯那伽羅惹，是印度民間的司雨之神。古代印度十分流行龍神信仰。龍與龍王出現(xiàn)在各種佛經(jīng)和佛教故事中，既有惡龍也有善龍。在各種佛經(jīng)中，龍王作為世尊重要的護法神每每被提及。

　　在中國本土的龍崇拜中，原無“龍王”崇拜，是在佛教傳入中國后引進的。在漢代之前，只有龍神，而無“龍王”。隨著佛教傳播，龍王信仰遍及中國內(nèi)地，并與中國原有的龍崇拜相結(jié)合。

　　敦煌石窟中龍的形象，不是西方社會所流傳的那種帶有翅膀、吐火的惡龍，而是中國傳統(tǒng)龍文化的形象表達。部分龍圖像中，還吸收了印度大蟒蛇代表的龍神形象，有的人形龍王圖像中，在其頭后伸出6個蟒蛇頭，這些都有著典型的印度龍王特點。

　　敦煌石窟里的龍，在東西方文化交流互鑒的過程中還有了創(chuàng)新。龍在佛教中充當護法神，佛教護法部眾“天龍八部”，在敦煌則一般被稱為“龍?zhí)彀瞬?rdquo;，突出了龍王的地位，也反映了敦煌民眾對龍王的崇拜。敦煌畫工還會在繪畫時，加入中國傳統(tǒng)的通靈、升仙等傳統(tǒng)思想，以及對于龍王等形象的描畫，都帶有中國本土文化的印記。這是兼容并蓄、相互汲取的過程。

　　中新社記者：敦煌壁畫中的龍，如何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的龍文化內(nèi)涵？今后，如何更好地向海外青少年講述龍文化的故事？

　　張小剛：在敦煌石窟中，古人通過刻畫龍的形象來表達深刻的寓意，或象征財富與守護，或象征圓滿與自在，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的龍文化精髓。作為生肖，龍寓意著吉祥如意。它強大，所以能夠護佑一方；它能吐水，所以它寓意風調(diào)雨順；大海里面有無數(shù)珍寶，龍也是守候無數(shù)珍寶的主人。它是祥瑞的代名詞，傳承和延續(xù)著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于龍形象的涵義。

　　在交流中多彩，于互鑒中豐富。敦煌石窟中龍的形象，對于域外文化的吸收和融合，以及尊重于本土實際、保持自身特色的特點，映照出中華龍文化的博大。

　　在當下，龍對于民眾而言，不僅是生肖的一員，更是祥瑞的象征。祈求平安、吉祥如意等美好寓意，無論是在中國邊疆地區(qū)，還是在內(nèi)地，關(guān)于龍的意涵都是統(tǒng)一的。

　　今年是龍年，我們將敦煌壁畫上“龍”的形象重新提取，賦予新時代的美好寓意。敦煌當?shù)氐奈膭?chuàng)工作者還創(chuàng)新開發(fā)出2024龍年的“敦煌五福龍”，以及“敦煌萌龍”IP。敦煌五福龍，分別是意足龍、吉瑞龍、眉壽龍、逍遙龍、守寶龍，寓意福、祿、壽、喜、財俱全，龍年福氣滿滿。

　　千百年來，龍圖騰崇拜和龍文化習俗世代傳承，深入人心，中華兒女都是“龍的傳人”，龍已升華為中華民族的文化標識、情感紐帶和精神象征。對于海外華僑華人、青少年而言，敦煌研究院還可以在未來赴外展覽時，梳理關(guān)于“龍”元素的主題展，拓展龍文化的新時代意涵，通過生動有趣的講解，數(shù)字化的互動，向海外民眾講述關(guān)于中國傳統(tǒng)龍文化的故事，讓彼此更加了解，增進民心相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