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shù)據(jù)時代里的愛情(圖文)
從前,在西雅圖的一家Pony Expresso咖啡店里,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開始了對這個綿長而又神秘的事物的體驗,這個事物已得到了愈來愈多科學研究,而我們稱其為愛情。最初的階段被稱為“盲目的熱戀”。這是種讓人興奮糾結,眼神一刻亦不能離開的感覺,這個時候在你的渴望勢力面前,仿佛世界停止了轉動,時間俯首停頓。這個男性,當時44歲的華盛頓大學心理研究學家約翰·戈特曼(John Gottman),被這個女人異常濃密的黑色卷發(fā)和她的創(chuàng)造力所吸引:她是一個業(yè)余的音樂家和畫家,且和他一樣,她也是個心理學家。這個女性,當時35歲的朱莉·施瓦茲,在《西雅圖周刊》上放置了一條得到約翰回應的廣告,對被推選為華盛頓大學教職人員停車場里最難看的交通工具——約翰的粗陋的小汽車,和他廣泛的好奇心產生了興趣。他學習物理、數(shù)學和歷史,口袋里一直裝著一本螺旋裝訂的小筆記本,用來記下來自他同事口中的吸引他的東西。他們熱切地聊著,讓人感覺似乎他們彼此已經認識了很長久。在接下來的數(shù)月里,他們愈來愈親近,在建立一個令人滿意的情愛關系的后續(xù)階段里推進著。約翰得知了朱莉在密歇根逐漸形成的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它迫使朱莉一個人在森林里度過了如此之久的時光,朱莉也了解了約翰的渴望,渴望深入了解地球最深奧的奧秘,例如時間的本質。盡管他們有所畏懼——他們之前都離過婚——但他們還是吐露著對于彼此的愛慕。約翰欽佩于朱莉在通過幫助“最不健康中的最不健康人群”——貧民區(qū)的精神分裂癥患者和越戰(zhàn)老兵而進行醫(yī)療實踐時,表現(xiàn)出的勇氣,而朱莉贊賞約翰荒誕主義式的幽默感。他們一起劃船。他們參加猶太教集會。他們結了婚并有了個女兒,實現(xiàn)了約翰長久以來的夢想之一,并在西雅圖以北三個小時路程的一個森林小島上購買了一套住房,實現(xiàn)了朱莉的一個夢想。他們爭吵過。他們參加過婚姻治療。他們歷經了矛盾沖突之后,變得更加地相親相愛。
在那第一次約會的二十九年之后,約翰·戈特曼和朱莉·施瓦茲·戈特曼站在了西雅圖喜來登酒店一個舞廳的黑色舞臺上,面對著其他250對的伴侶,年輕的和年老的,異性戀和同性戀。他們之間這種夫妻關系上的極度親密性表露無遺:他們完善彼此的語句,互相逗趣,坦率地談及了他們的掙扎如何令他們更加堅強。朱莉流下了眼淚。約翰摟著朱莉,輕撫著她的頭發(fā)。我們其他的人,坐在勾連在一起兩兩成對的椅子里,向往地看著他們。
我們來看戈特曼夫婦,是因為這一對人用去了剛剛過去的20年來提煉一種帶有科學根據(jù)的方法,可用以自行建立一個美好的戀愛中的伴侶關系。他們通過一個為期兩天的,每一對人收取750美元,取名為“愛的藝術與科學”的講習班,來對此進行了揭示。“結果看來托爾斯泰是錯誤的,”約翰在開場講座上對大家說,“所有幸福的關系都是相似的,所有不幸福的關系也都是相似的……有沒有什么訣竅?實證的結果是,沒錯,有訣竅。”
數(shù)十年來,約翰縱向觀測了超過3000對的情侶,發(fā)現(xiàn)了帶有預示性的爭吵模式和微妙的舉止行為,可以預示一對情侶在數(shù)年之后是否會幸福相伴,或者不幸福,或者離婚收尾。他獲得了來自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和美國家庭關系理事會的獎項,并成為了愈來愈多的公眾癡迷的對象。他登上了奧普拉的脫口秀和“今日”秀節(jié)目。由他合著的概述了其調查結果的一本論著《幸;橐銎叻▌t》(Seven Principles for Making Marriage Work),是獲得《紐約時報》推薦的暢銷書。
由于他所作出的預測其前后一致性令人稱奇,他的工作得到了廣泛的關注。1992年的一項試驗發(fā)現(xiàn),在情侶們談論他們的交往時,其談論方式中的某些標志——能夠以94%的準確性——預測哪幾對會在一起。這不可思議——幾乎是萬無一失的區(qū)分不良與健康的伴侶關系的方式,甚至在情侶們得以自知之前——但這同時也是科學探索,因此它迎合了我們符合時代的渴望,渴望利用經驗數(shù)據(jù)來提高我們的生活質量。走過任何一個報攤,或在網絡上搜羅三分鐘,你就會發(fā)現(xiàn)可以改善我們所做的一切事情的,經過數(shù)據(jù)分析的方法。“這是不是最終的健康食物?”(Is This the Ultimate Healthy Meal?)“有科學根據(jù)的迄今為止最佳的鍛煉方法。”(The Best Workout Ever, According to Science.)
你或許期待愛情會成為可被數(shù)據(jù)攻破的,最后的前沿陣地。它是人生閱歷中的南極地區(qū),富余地滋養(yǎng)著我們的情感海洋,然而某種程度上依然保留著難以捉摸和不為人知的特性。哲學家們?yōu)榇藸巿?zhí)了千年而沒有得出令人滿意的定義。諸如艾利希·傅立特(Erich Fried)這樣的詩人們,捕捉到了它奇特的混合了快樂與痛苦的感知,及其予人的本質上的不可操控感:“勸告說,它是愚蠢的/經驗說,它是不可能的/愛情說,它是它該是的樣子。”
我第一次看到戈特曼的研究是在《大西洋月刊》上一篇題為《愛的大師》(Masters of Love)的文章里。它得到了病毒式的擴散。我自己的朋友把它放在臉書上說:“這是它的實質所在。”最終,愛情在實驗室里被駕馭、觀察、了解,并被分解成可以全部被我們應用到生活中去的構件。
這片文章提出了一個訣竅,來成為一個愛的“大師”,而非愛的“禍患”,通過以正確的方式回應戈特曼稱之為的你的伴侶的“溝通試圖”。一個“試圖”即是當你的愛人指著廚房窗外并驚呼道:“看啊,外面那只美麗的小鳥!”你可以說“哇哦!”,還要拿雙筒望遠鏡來看(一種積極的回應);或咕噥著“呵呵”,繼續(xù)地看著你的報紙(一種不是太好的消極反應);或者說:“我討厭你那該死的鳥。車庫的那扇破門怎么樣了?”戈特曼發(fā)現(xiàn),大師們把握了87%的時機來回應其伴侶們的溝通試圖。他得出的結論是,愛情歸根到底是“一種思維習慣”。
而且思維習慣需要下功夫來慢慢灌輸。講習班里的每個人拿到了放在了一個帶把手的盒子里的一套東西。里面是幾組卡片,提出了問題來幫助我們了解我們的伴侶(“你現(xiàn)在對于成為一個母親有什么感受?”),或者是提議了帶有情欲色彩的溝通方式(“在你今天晚上回到家里的時候,互相迎接以一個至少持續(xù)六秒鐘的親吻”)。一本手冊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詞匯表,包括和解釋了一些會在戀愛中發(fā)生的可怕事情:爭吵是“令人遺憾的事件”,令我們感覺良好的事情是我們的“溝通禮儀”,令人遺憾的事件暴露出的隱秘的內在分歧是我們“長期得不到解決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戈特曼的員工之一肯德拉·漢(Kendra Han)估計,在參加講課的情侶中,有四分之一是那種有所自知的如膠似漆的雙對,為了“樂趣和充實提高”而嘗試這種課程,而大多數(shù)是處于“關系上的危機”狀態(tài)中。普遍的心理是期望與脆弱的混合狀態(tài)。“情況已經不妙,”我無意地聽到一個女人笑著說,“我老公遲到了。”
當我在距離舞臺兩排人的我自己的座位上觀看著戈特曼夫婦時,我也感到了焦慮。我也帶著我自己需要解決的情感問題而來。
一些傳統(tǒng)的阿拉伯文化認為,當你墜入情網時,你的愛人偷走了你的肝臟。古代的中國人告訴他們的孩子,愛可以拿走你的心。浪漫的愛情,在更加古老的人類文化中,往往是某種隱晦的東西。它包括了實實在在的魂不守舍,那種解體的感覺。它使我們的行為失去理性,在我們的生活這塊靈巧的編織物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引誘我們穿過它進入一片恐怖地帶。“你們聽聞了很多上當受騙的故事。”以民間故事里的愛情為研究對象的人類學家威廉·楊科維亞克(William Jankowiak)告訴我。
這就是為什么,在很多的人類歷史上,婚姻歷史學家斯蒂芬妮·庫次(Stephanie Coontz)寫道,人們認為一生的相伴“太過重要”,重要到不能以愛情為依托;橐鍪且患堎I賣合同。家人們用它來獲得土地,來創(chuàng)造其后人可以倚賴的遺產。愛情抵觸這些類型的合乎情理的考慮。
在十八世紀的西方,這種狀況開始發(fā)生了改變。雇傭勞動力的興起,使年輕人得以擺脫了家庭的約束,并且賦予了他們更多的自主權來決定結婚對象。啟蒙運動令選擇自由成為了一時風行。詞語“單身女性”出現(xiàn),算是相對于戀愛中的幸福女人而言的一種感傷形象。
約翰開始感覺到,他似乎可以在一家餐館里偷聽到坐在他對面的一對夫婦的交談,而且有種感覺,他們的離婚可能性相當之大。
以兩千多年的西方文化中有關愛情的信仰的發(fā)展為研究內容的英國哲學家西蒙·梅(Simon May)表示,自從基督教信仰的退隱而相對主義的興盛以來,我們在尋找愛情上寄予了巨多的重要性。“人類的愛情,”他在其具有權威性的論著《愛情:一部歷史》(Love: A History)中寫道,“被普遍地賦予了使命,去實現(xiàn)曾經被認為是只有神圣之愛才能實現(xiàn)的事情:成為給予我們價值與幸福,以及超越痛苦與失望之力量的最終源泉。”我們習慣于在為了民族主義或共產主義這樣的理想而作出的投身中,或者在我們對一位仁心永具的牧師的信任里尋找的根基,我們如今從個體,變幻莫測的人類身上尋找著。
在我了解了梅的,愛情“如今是西方世界里未經宣告的信仰”的理論之后,我開始看到這個理論的依據(jù)無處不在。“當你開始認真對待它的時候……(愛情是)對于個人生活而言唯一的足夠崇高的意向。”美國作家蘇·蒙克·基德(Sue Monk Kidd)在她的成名作《蜜蜂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Bees)中寫道。在葬禮上,我們頌揚已故之人其愛的方式,贊此為其人生具有意義的最終體現(xiàn)。美國最高法院法官安東尼·肯尼迪(Anthony Kennedy)在其令同性戀婚姻得到全國性法律認可的裁決中,將婚姻視作了人類其它所有不可或缺的快樂,從“表達”到“精神生活”,其最終的源泉。同時,臉書現(xiàn)任首席運營官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忠告年輕的女性們,她們對于一個伴侶的選擇,是她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在梅看來,我們不再像舊時的文化一樣,視愛情為“最鮮有的例外”,“而是在我們幾乎所有對其心持信念的人身上都有可能發(fā)生的一件事情。”
這些期待令人心醉神迷,不足為奇地,科學家們要迅速地投入以試圖救助我們。上世紀30年代,社會學家們開始生成圖表來試圖預測什么樣的愛情婚姻會持續(xù)終生。你可以以你自己的個性特征為例——對縫紉婦女會有興趣么?把它們劃分出來與你男友的形成對照,以預測你們匹配的幸福度與穩(wěn)定性。
1在《預測婚姻中的成功與失敗》(Predicting Success or Failure in Marriage)一書中由歐內斯特·伯吉斯(Ernest Burgess)創(chuàng)建的這些圖表中的第一批里的一張,借鑒了有關罪犯是否會在出獄之后再度犯罪的研究中的可變因素。
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隨著離婚率的增長,社會心理學家們陷入了困惑。認識到婚姻幸福明顯晦澀難解的特性,然而又樂觀于科學可以對其進行調查研究的能力,他們開發(fā)了大量的創(chuàng)新型技術,來研究是什么東西貌似促就了婚姻的成功或失敗。他們讓情侶們寫下對于彼此憎恨或喜愛的每一件事情,其次研究這一對人隨后一起坐在一張沙發(fā)上時的親密程度。他們甚至讓情侶之間產生爭執(zhí),讓他們就假期出游如何將行李裝車而進行討論,同時各人轉動實驗室桌子下面的刻度盤,對其伴侶的所起到的幫助作用作出評估。有一項研究表明,一起去做新奇事情的情侶們,其戀愛進展地更加順利。另一項研究顯示,曾經被認為是戀愛中一個不成熟標志的激情,可以起到協(xié)同作用以創(chuàng)造極具深度的親密性。就我們的幸福而言,考慮到我們的戀愛伴侶具有何等的重要性——調查研究開始表明,一個美好的婚姻生活,相比正確的飲食或是拒絕吸煙,對于長期的健康更加具有預示性。加拿大渥太華夫妻與家庭研究所的休·約翰遜(Sue Johnson)告訴我,她感覺似乎“身處20世紀于人類而言最激動人心的革命之中。”
“想象一下,證實所有那些詩人和哲學家們在很久以前就是錯誤的!”她說,“最終,我們可以了解愛情的意義,而且竟然可以慎重地來塑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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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天下午,戈特曼夫婦在他們西雅圖市中心的辦公室里和我見了面,談及了約翰的研究工作,以及他們如何將其轉化成了戈特曼方法。朱莉穿著一件青綠色襯衣,戴著大大的耳環(huán),她厚厚的黑色卷發(fā)間夾雜著如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般的一縷白發(fā)。個子較小,有著鷹鉤鼻的約翰,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一圈白發(fā)上面是一頂圓頂小帽。他隨身攜帶著他無時不在的便箋本。
“在我們結婚兩年之后,”約翰開始說,“我想離開這里去芝加哥,在那里接份工作?芍炖蛴X得芝加哥太蕭條,于是我們到了那個紙板棚里——”
朱莉快速地打斷了他。“喂,那還是遲后一點的事情,”她說,“這里的真實情況是我們決定成立一個孩子撫養(yǎng)支持小組,記得么?”
“哦,是的,”約翰依從地說,“我忘了這事。”
近距離的看到戈特曼夫婦之間的交流最初讓人擔憂。多數(shù)的夫妻在他們身處公共場合之時,會讓無休止的口角、調諧、白眼和樂觀自信的悄悄話等構成兩人之間親密性的行為有所收斂。戈特曼夫婦不是的。你坐在他們的對面,一張會議桌的旁邊,會覺得仿佛是撞見了他們鉆進被子里,一起討論問題的解決。他們交換著持續(xù)不斷的頗具意味的眼神。他們互相打斷對方的說話,或者說多數(shù)是朱莉打斷約翰,糾正他的舉止和回憶,約翰接受。他們使用夫妻療法中的語言。(“界線!”當約翰開始說到他的前妻時,朱莉提醒約翰。)他們坦率地談及了他們交往中深切的情感傷害。他們還相互依偎。約翰摟著朱莉,她蜷進他的懷里,還互相皺著鼻子。我在場時,朱莉哭了兩次,一次是在講述約翰有段時間讓她覺得她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時,還有一次是當約翰說她是“上天對我祈禱的回應”時。
他們在1989年創(chuàng)辦了兒童撫養(yǎng)互助小組——只有十對夫婦,一周一次地在西雅圖猶太社區(qū)中心探討生養(yǎng)孩子方面的苦樂成敗。約翰把它當作了一處實驗場所。“他所做的事情全都和觀察與學習有關,”朱莉說,“而我會迅速加入和探討他們的情感,尋找試圖幫助這些父母的方式。過后我們倆會有這些重要的討論,并置之一笑:‘你為什么要想辦法幫助這些人?’約翰會說。而我會說,‘親愛的,你為什么不想辦法去幫助他們?’”
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當約翰開始以情侶們?yōu)閷ο筮M行研究時,他倒是屬于需要幫助的人。他在布魯克林和新澤西長大,是個沒有多少朋友的書呆子。作為一個成年人,他的愛情生活永遠給人以動蕩和悲慘的感覺。他發(fā)現(xiàn)難以對與他在一起的女性感到滿意。在一段維持了兩年的交往中,他與女友之間的爭吵如此之頻繁,以致最后患上了由壓力引起的肺炎。
他在威斯康辛大學時學習的心理學,給了他一種方法來利用他善于解決問題的頭腦攻克他自己的孤獨之問題。如同一個科學幻想中的機器人將電極固定在它的人類受試者身上,以試圖弄清楚他們的情感來源,約翰開始創(chuàng)建研究目的極盡明確的試驗:一段愉快的男女關系是什么樣子?置身其中是什么樣的感覺?
在他遇到一個名叫羅伯特·萊文森(Robert Levenson)的心理學家時,他的事業(yè)開始迅速發(fā)展。每個人原來都恰好可為他人提供需要。萊文森正在通過測試人們受到擊震之后的心率和汗腺活動,研究他們對壓力會產生怎么樣的不同反應中,顯著的差異性。通過與約翰合作,他說他終于覺得,比起施行電擊,他似乎正在致力于某些更具個人關聯(lián)性和情感豐富性的事情。同時,通過與萊文森聯(lián)手,約翰認為,相比人們在調查中的自我報告,他有可能發(fā)現(xiàn)了一種更加“真實的”,可以度量婚姻幸福度的方式。
他們的合作致使約翰創(chuàng)建了一間真實存在的模擬公寓,在里面,情侶們可以一起去做類似做飯和看電視這樣“平常普通”的事情。“就像躺在床上,還有吃早飯,”他說,“只是你身上連接有電極……另外有懸在天花板上的監(jiān)控鏡頭。”然后他利用計算機的新興能力來分析來自交流互動中的大量數(shù)據(jù)。在解讀面部表情方面受過培訓的專業(yè)人員,對數(shù)小時的視頻資料作出評估,就高興、厭惡和恐懼等情感表現(xiàn),對情侶們作出等級評定;助理人員就積極和消極情感,對情侶們有關其交往歷史填寫的調查問卷進行編碼;還有在情侶們談情說愛和爭論吵架的時候,由機器對他們的心率和血管張力進行不間斷的測量。
數(shù)年之后,這兩個心理學家再進行跟進,看看哪幾對情侶幸福美滿,哪幾對已經分開。他們連同之前收集的所有數(shù)據(jù)一起,將這個信息輸入電腦,并讓電腦來建立將某些行為及生理機能與長久的幸福關聯(lián)起來的等式。顯現(xiàn)出來的,是在讓愛情持久方面引人注意且往往令人訝異的觀測報告。他們發(fā)現(xiàn),保持愉快關系的情侶們在交流時會用到很多的“我們”,而結果是不愉快的情侶們用的是“我(主格、賓格)”和“我的(物主代詞)”。他們同時發(fā)現(xiàn),當具有一個良好長期前景的伴侶們在爭論時,他們總會達成一個比例:五條正面評述相對一條負面評述。“那個時候,人人都沉迷于這樣的想法,浪漫的戀愛交往中充滿著熱情迸發(fā),”萊文森回憶說,“呵,這不是研究發(fā)現(xiàn)。情侶們能夠冷靜下來,緩和情緒,一定程度地降低彼此情緒激發(fā)的臨界水平,這些方面的能力,才是預測這段婚姻是否會持續(xù)下去最重要的因素。”
最初,這兩人的手法被認為是危險地有悖傳統(tǒng)觀念。約翰回憶說,“當鮑勃(Bob)和我還是正在接受任期評估的助理教授時,我們的評委會說,‘瞧,你們幾個都瘋了。我們都還沒有辦法來預測單個人的舉止行為,我們怎么來預測兩個人的行為?你們永遠也不會有任何結果。你們永遠也不會得到批準。’”但當大量令人震驚的強有力的預測開始成為現(xiàn)實時,所有的情況都發(fā)生了改變。約翰獲得推選以主持美國心理學協(xié)會家庭心理學研究組的工作。《紐約時報》扼要描述了其研究發(fā)現(xiàn)。在約翰曾經因為愛情而感到無望迷茫的領域里,他開始感覺到,他似乎可以在一家餐館里偷聽到坐在他對面的一對夫婦的交談,而且有種感覺,他們的離婚可能性相當之大。
“約翰擁有這些卓越的洞察力,”朱莉告訴我,“但是還沒有把它們利用起來。”
與約翰不同,朱莉作為一個心理學家所做的工作是以介入性治療為中心。因為有一個情緒嚴重不穩(wěn)定的母親,朱莉早早地就開始了給他人以撫慰。“在中學里,我沒有朋友,”她說,“我有安撫工作要去做。”
她專項研究個人與團體治療,而非夫妻治療,但她被她丈夫的研究工作所吸引。她同樣了解,大多數(shù)尋求個體治療的人在他們的戀愛交往上亦需要幫助。因為她的離婚經歷,她熟稔由艱難的愛情造成的極度痛苦。她從那段婚姻中凈身而出,除了一條西藏跪毯、一個睡袋和一只貓。
朱莉記得,在出了西雅圖的薩利希海一起劃獨木舟時對約翰說過,“我們?yōu)槭裁床辉囈辉囉媚闼赖臇|西去幫助情侶們呢?”他們用接下來的一年,以約翰的研究為基礎,創(chuàng)建了一套有關良好伴侶關系的主理論。他坐在他的紅色椅子里,她坐在一張軟墊凳子上。“我們爭論了很多。”約翰記得。
“哦天吶,我們爭論了很多。”朱莉說。
開始時,約翰遲疑于是否要接受朱莉從她數(shù)十年的治療實踐中得出的,一些關于戀愛的觀點。“我覺得,如果沒有確鑿的依據(jù),我們不會把它放到理論中去。”他回憶。慣于公式化的他設想,戈特曼方法將會包含嚴格的一套由14個具有良好條理性的部分組成的課程。朱莉想要的是較寬松的一套指南。她說:“我簡直要抓狂,因為我以人為工作對象已有20,25年,所以我了解人們對于治療的反應,在方式上有巨大的差異性。”她向約翰露出了一個逗弄的微笑。“他必須認識到怎么樣來尊重我的學識。好不容易。”
他們設想,一種愉快的關系是由七個層面連貫地構建而成;A是堅定的友誼,依據(jù)的是約翰在實驗室里的研究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能更加流利更為詳細地談及彼此及其過往的伴侶們,其在一起的可能性更大。接著是有共同的贊賞對象,“響應”彼此的溝通努力,以及培養(yǎng)與相互陪伴有關的積極情感。一旦要素全部到位,一對伴侶能夠順利學會應對他們之間的爭吵,借助除去其它技巧之外的,他們稱之為“分歧里的夢想”的一種方法,借此,人們可嘗試在一個伴侶貌似消極的態(tài)度里看到積極的愿望。最頂層——一種極其融洽的關系的頂極——是確立一種共同的目標意識,并且?guī)椭鷮崿F(xiàn)彼此的愿望,例如參加志愿者活動,或者是漫游世界。
這種“帶著分歧的夢想”方法受到了戈特曼夫婦自身婚姻沖突的啟發(fā)。有一次的爭吵涉及到了朱莉在其50歲時的生日愿望:與10個女性朋友攀登至珠峰大本營之上。朱莉說:“約翰會在一把梯子上因為爬高而感到不適。”他不想讓她去。晚上在床上時,他拋給了她一連串的問題:“要是你被一場暴風雪困住了怎么辦?要是你掉到了冰川里怎么辦?要是你有高空反應怎么辦?”
“要是你被一輛公共汽車撞了怎么辦?”她會回答說。
朱莉邀請了一個夏爾巴人(西藏的一個部族)到他們家里來就這次旅行做了一個情況介紹。這個夏爾巴人站在客廳里,身高6英尺,黝黑性感,給他們看了幻燈片;脽羝,傳說中的繩索橋在河流峽谷上空蜿蜒曲折,伴隨著她的朋友們發(fā)出陣陣的“哦啊”聲。后來,朱莉問過約翰覺得那個晚上怎么樣。“我不相信那個夏爾巴人,我覺得他只是想和你們10個女人親熱,”約翰回憶起當時說的話,“順便地說,我對此的判斷是正確的。”但他開始認識到朱莉貌似的要“在沒有空氣的巖石上睡覺”的獨特的強烈愿望,根源于她因困苦童年而生的,對于去到遙遠之地冒險的向往。
他們還曾為是否要購置第二套住宅而爭吵過。對朱莉而言,回到她童年時的安全場所森林里生活是一件優(yōu)先之事。約翰最初表示拒絕。他們經過許多“分歧里的夢想”的討論發(fā)現(xiàn),約翰的固執(zhí)來自于他自己受到的教養(yǎng)。他的父親,一位拉比(猶太人對師長與有學識之人的尊稱),在二戰(zhàn)爆發(fā)前不久,只帶了“一些糖和一只檸檬”逃離了維也納。關于不受包括了房地產在內的財產羈絆之感覺所帶來的力量,他勸告他的兒子說,“你可以倚賴的唯有的財富,它們在你的頭腦里。”
最后,在一年來的爭論和突破之后,戈特曼夫婦感覺到他們似乎已經完善了他們的方法,因此他們招收了一個搭檔來幫助他們將其轉變成一項業(yè)務。剛開始,他們通過張貼廣告和在治療師的候診室里放置宣傳手冊,來招募人員參加他們的講習班。而在數(shù)年之后,如此積極有為的大力宣傳已經沒有必要。成群結隊的人蜂擁來到工作室,隨后是戈特曼夫婦的網絡商店。商店里有產品出售,比如一款棋盤游戲,可以將代表以小塑料塊的你和你的伴侶帶到一段行程里,穿過硬紙板棋盤從一邊到另一邊,經過一些步驟來建立一個令人滿意的關系。
“婚姻承擔了如此之多的責任,如今還有你的社會支撐體系,”朱莉思考說,“人們到頭來迫切地需要這方面的認識。”
我能夠體會。2009年,在我意在給某人留下印象而操辦的宴會上,我遇到了我的男友。他晚些時候才到,穿著他干凈利落的工作服看起來不錯。我們彼此頓生情愫。一連串的約會過后,我了解到他為人親切大方,有著強烈的道德意識和令人著迷的心智。當時我們的生活居住分隔版圖兩端,但我們也度過了令人興奮陶醉的數(shù)個月,在兩地中間的浪漫城鎮(zhèn)相會,吃著直接從農場里買來的無花果和櫻桃,了解著自己,仿佛我們身上都有彼此的影子。很多的時候我覺得,我們令彼此有了這樣的感覺:對于未來懷有更多的希望,也會更具勝任能力。但也有時候,我們讓彼此感覺比起在我們生活中曾經有過的更加地迷惘。相愛的渴望就在那里,然而我們會氣惱地認識到,我們每個人有時會沒有了愛的感覺。我們做錯了什么?似乎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在今年的一段困苦時期里,我在我的筆記本電腦上流連閑蕩直到夜深,發(fā)現(xiàn)自己點擊著給人以預示可以將愛情公式化的文章!毒S持婚姻15年的15種方式》(15 Ways to Stay Married for 15 Years.)、《10招讓您的婚姻牢不可破》(Ten Ways to Make Your Marriage Divorce-Proof.)、《與ISTJ型人約會須知》(Must-Know Guidelines for Dating an ISTJ.)。(是的,我已無所顧忌。)與很多人一樣,我尤其癡迷于《紐約時報》上一則題為《想愛上任何人,那就這么做》(To Fall in Love with Anyone, Do This.)的新聞報道。這篇文章以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的心理學家阿瑟·艾倫(Arthur Aron)的研究工作為根據(jù),提出了如果隨機組成的一對人,彼此向對方提出一組特定的36個私密性漸增的問題(“你想出名嗎?用什么辦法?”),然后靜靜地互相注視四分鐘,情愛關系就可以形成。為艾倫的研究而組對的兩個陌生人在現(xiàn)實中最終結婚于六個月之后。似乎證實了愛情是一種可以掌握的技巧,而不是一股難以駕馭往往給人以痛苦的力量。人們狂熱于此。這片文章的瀏覽量超過了8百萬。數(shù)個星期之內,蘋果應用商店公開發(fā)行了八款不同的以此為基礎的應用軟件,其中一款的名稱簡單明了:“墜入愛河”。
我期待這些訣竅中的一條會讓我困惑的愛情生活自行得到解析,然而,一如我對此期待的強烈程度,在內心深處,我不確定愛情能夠或者應當被構建以一本手冊,就像你組裝的來自宜家的某樣東西。我們生活在一個拒絕相信不可預知之事其發(fā)生可能性的時代里。我和我所有朋友們的不言而喻的目標是過上如此的生活:它以完善的自我認識為基礎,它有完美無缺的規(guī)劃。我們有待辦事項表和未實現(xiàn)愿望清單,還有在治療專家的幫助下建立的兩年、五年和20年規(guī)劃。我的一個朋友改動了他的iPhone,整天忽閃著讓他謹記其“核心價值觀”的提示,以防自己走哪怕一點點的歧路。
然而對我來說,愛情是如此之物,它令我擺脫了這種對于完美的乏味無趣的追求。我們只能有意識地構建極少數(shù)我們已可想象得到的東西。當我19歲還生活在比利時的時候,我無意愛上了一個全然不合適的男人,一個33歲穿著白色直筒牛仔褲的德國牧師,他像個70年代情景喜劇中的皮條客,在二十幾歲時騎著自行車環(huán)游了歐洲。如果有治療師的幫助,在我設想中的絕不可能是他這么個人。這就是為何愛上他這件事情可以令生活如此不同的原因。他狂熱不恭,習慣躺在床上看《所羅門之歌》,在神學院實習時,曠工跑去乘火車到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一個城鎮(zhèn)——換句話說,完全不同于被動的有著良好規(guī)劃的,伴我成長的西海岸人。他觸動了我內心那些處于休眠狀態(tài)的品性。當時我在一本日記上寫道,為他所愛讓我感覺仿佛我的生活范圍僅有我心靈大廈里三個逼仄的房間,然后他帶著一支手電筒走了進來,拉著我的手帶我穿過了密集交錯的過道,笑著扯掉了家具上的被單,而我跟在他的后面目瞪口呆。
當然,他那魅惑的與眾不同亦痛徹地摧毀了我的渴望,渴望有一個伴侶,令我與他在一起時始終能感覺到自在愜意。他年紀太大,性格太古怪,抽煙抽得太多。我苦惱于將他介紹給我的父母如此的想法。我當時覺得,按照某種規(guī)范來迫使我們的交往產生預期的結果,反而會事與愿違。我們的交往具有可能性只有在如此的情況之下:它是一件有障礙的怪異扭曲的事情,又恰好以構成了我們19歲和33歲時的人生的,同樣怪異扭曲的境遇為美好的依托。
同樣地,在網絡上來尋找解決辦法會令我最新近的戀情屈就,但我擔心我們無法令其合乎一種理想中的標準。新聞網站Quartz上最近的一篇文章堅稱,我們在選擇一個人生伴侶時,勢必是在尋找合適的要“一起吃20000頓飯的飲食伴侶”,“一同度過大約100次假期的旅行伴侶”,“撫育孩子的搭檔”和“職業(yè)治療師”——同時承認,考慮這么一個規(guī)劃“有如思索宇宙事實上是何其之浩瀚,或者死亡是何其之令人恐懼。”盡管作者向你允諾,使用一張電子表格會有助于你感覺到似乎此事“盡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猜測這應該屬于信心激勵。我懷疑它實際上是將男女關系置于一種壓力之下,而在其之下,許多關系將會崩潰瓦解。我的男友和我來自有相當差異性的國度,不同類型的家庭。我們做到了相愛于任何情況之下這已然是一個奇跡。
在我們設想每個人的生活和每種復雜的愛情都可以被塑造,以符合一種得到科學推論的理想狀態(tài)時,我們假裝看不到眼前的真實現(xiàn)狀——且令無法做到向著這種理想狀態(tài)扭轉其境況的人們感到慚愧。著述愛情的哲學家西蒙·梅告訴我,他了解有人在他們無法讓他們的交往產生預期結果的時候,因為基本的心理缺陷而受到了責難。“但我們必須把所有有關不幸福愛情的文學著述考慮在內,”他說,“我覺得不單是因為人們有所誤解,或者是沒有盡到足夠的力。”他把愛情稱作為一種經常誘發(fā)諸如緊張與自責等焦慮情緒的“粗俗的情感”,并且表示,每段愛情都可被操控的假想否定了我們的伴侶們全部的人性,他們自身“不可預知和無法控制的”天性。它們并非像一款FitBit智能手環(huán)一樣的物件,我們可以為求最高效用而為其編好程序。
隨著我對這些愛情章程的幕后工作更加深入地了解,我發(fā)現(xiàn)一些負責任于這門科學的人認為,它持有的明確答案比我們想要去相信的更加之少。這些人中的一個即為阿瑟·艾倫,其工作成果由《紐約時報》在文章《想愛上任何人,那就這么做》中作出了注解的心理學研究者。當我致電他時,他正在工作當中,在加利福尼亞他的第二個家里。在我提及時報上的這則報道時他笑了出來。他說他設計了這36個問題,是用來在一個實驗室環(huán)境里,在同性別的異性戀陌生人而非愛人之間人工地“建立親密關系”。他的一個研究生在一些異性取向的異性雙對身上也嘗試了這種方法,頗為不可思議地,有一對人之間產生了愛情,但實驗室沒有對其他的人進行跟進。
艾倫在許多其它的試驗中也對愛情進行了研究,而他對背景因素如何可以對戀愛交往產生影響留下了深刻印象。“令人遺憾的是,如果你縱觀世間,惟一的最有影響力的(因素),是壓力,”他說,“如果你很窮,如果你住在犯罪猖獗的街區(qū),任何一段戀愛交往都難以產生良好的結果。這不是我們作為個體可以有許多作為的事情。”
艾倫還指出,關于幸福愛情的許多科學理論是基于一般情況,創(chuàng)立了一個伴侶們可以偏離其很遠但仍有可能幸福的標準。拿最近的一項研究作為例子,這項研究聲稱,理想的結婚年齡在25到34歲之間。這項研究反映出的是一群分散點中的中心突顯部分,這群分散點代表了年齡較大與較小的以其自有的方式維持良好關系的伴侶們。有關于此的報告離譜地顛倒了因果關系。這項研究的發(fā)起者們揣摩,年紀較輕時結婚的人可能少安定,而那些推遲的人或許更加“先天性地難以相處”,都增加了他們的離婚率。這并非意味著固執(zhí)地在你年近三十歲時結婚會無論如何地改善到你的機緣。然而,我還在新聞網站Vox上看到了一則新聞,標題為《想避免離婚?看看最合適的結婚年齡》(Want to Avoid Divorce? Here’s the Best Age to Get Married.)。
約翰·戈特曼構思了他的試驗來允許很多不確定的情況出現(xiàn),創(chuàng)作了內容非常豐富的方案。但他的研究發(fā)現(xiàn)受到了研究目標庫的限制,他從中隨機挑選出了試驗對象和群體,他們來自伊利諾斯、華盛頓、印第安納和舊金山灣區(qū),帶著他們自身的當?shù)靥赜械牧曅浴?ldquo;在事物的核心之處存在著這種重要秘密。”另一個心理學家告訴我。
這個心理學家就是羅伯特·萊文森——正是與約翰一起開創(chuàng)其事業(yè)的人。我在電話里與目前任教于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他取得了聯(lián)系。他與約翰之間的關系依舊密切,萊文森贊揚了約翰對于是什么令婚姻持久延續(xù)的“強烈興趣”。“最終,經過我們的研究之后,他用去了他人生中的一個重要部分致力于研究干預方案,這件事情不在意料之外。”萊文森回憶說。
但他并非如此地肯定,他和約翰觀察到的幸福伴侶們所表現(xiàn)出的行為舉止,可以被轉化為應用于家庭中時的模板。他說,“我們實際上不知道是什么讓幸福的伴侶們會有那樣的行為舉止。”是什么讓兩個人會有87%的時機想要去響應彼此的溝通試圖,而將掩藏于自己最不妥協(xié)和令人沮喪的意見之下的纖弱愿望全然拋諸了一邊,并且如同一支強效的化學鎮(zhèn)靜劑般一開始就對彼此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影響?他說,這仍然“需要科學上的研究”。
講習班的員工肯德拉·漢坦承,她沒有在情侶們離開補習班之后進行跟進以獲悉這種方法是否讓他們的關系更加融洽。由戈特曼夫婦進行的兩項研究表明,這個方法的確可以讓人們逐步提升幸福層次:2000年時,以關系已然處于健康狀態(tài),且期待有個孩子的夫婦們?yōu)槭谟鑼ο蟮囊豁椄深A方案顯示,它幫助他們經受住了在其成為父母時會遇到的困難。還有2013年《家庭治療雜志》上的一項以80對夫妻為對象的研究表明,大部分夫妻在參加“愛的藝術與科學”講習班一年之后,對婚姻的滿意度呈持續(xù)上升狀態(tài)。
然而,相比將敗事之人改造成大師的美好前景,參加講習班這個方法并非那么地最具可靠性,而且這種方法與其它療法沒有直接的可比性。羅伯特·萊文森告訴我,夫妻療法的傳授者或許是不愿意去做對比性研究,并且以幸福伴侶們在交流時使用很多的“我們”這樣的研究發(fā)現(xiàn)為基礎,就其原因列舉了一個假設性的例子。
“假如我有萊文森‘我們’式治療法,人們來參加我的‘我們’式培訓,學習怎么來使用‘我們’,那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他問我,“然后我再做個研究,把它和戈特曼方法比一比,然后結果證明是戈特曼方法效果好得多。但我的‘我們’式培養(yǎng)和我的‘我們’式周末,還有我的‘在地中海俱樂部的我們式休養(yǎng)’呢?(同樣有幫助。)”
回到戈特曼方法講習班,我們500個人周期性的打亂配對進行練習:20分鐘練習對彼此表示欣賞,30分鐘設法解決一個造成了我們“長期存在的隱患”的嚴重問題。有要從我們的一套東西里抽出來的提示單:一張主列表上面有100個形容詞,在你贊揚你的搭檔時可從中作出選擇——勇敢、可靠、熱情——還有一些當我們在爭論中不知所措時可以使用的臺詞。對不起,我感覺喘不過氣,我們可不可以停20分鐘?
我?guī)е鴳岩啥鴣。然而不到兩個小時的練習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情感的潮水淹沒。所有的概念絕對抽象得足以在我的交往中找到確切的類似情況。在我識別出形容詞列表中我男友特別的美好品質時,我感到一陣的溫暖和平靜。約翰的實驗室研究所推定出的本性,對于支撐用以鞏固長久之愛的鎮(zhèn)定自若方面的生理機能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叫做“愛情地圖”的練習,讓我思忖我們友誼中的裂隙和填補它們的方法。分歧里的夢想練習,幫助我去了解我的男友在撫養(yǎng)我們未來的孩子的方式上寄予的,成為一個好父親的希望。
戈特曼夫婦在講座中,表現(xiàn)出了夫妻間奇特而敏感的相互作用方式,與我在采訪中觀察到的相同。在一個令人難忘的課時中,他們分角色上演了過去的一個“令人遺憾的事件”,先是處置以一種糟糕的方式,再是一種合適的方式。如我們所有人都看到的那樣,約翰因為朱莉過分擔憂他們女兒的健康狀況而苛責了她。朱莉萎靡在了講臺之上并且真的哭了。接著他感同身受般地重新開始,從她小時候由于父母的疏忽而感染了脊髓灰質炎這樣的個人經歷出發(fā),溫和地這個問題進行了梳理。我們在看到朱莉面部表情的變化時都吸了口氣。突然之間地,改變那些可怕的爭吵其發(fā)展軌跡,那些感覺似乎正在分裂我們之間伴侶關系的爭吵的發(fā)展軌跡,似乎存在可能性。我們看到了它的發(fā)生。
鄭重地聲明戈特曼方法完全地改變了他們的戀愛交往,這樣的人不難碰到。上個月,我致電了位于英屬哥倫比亞南部名為最佳婚姻的,數(shù)千家應用戈特曼方法進行治療的夫妻治療所中的一家,并請求轉介于愿意交流的夫妻。數(shù)對夫婦給我發(fā)來了電子郵件,熱切地要求接受采訪。
還有另外一種講述約翰和朱莉如何會相愛的方式,一種凸顯命數(shù)發(fā)揮其非凡效用的方式。
49歲的邦妮(Bonnie)告訴我,她與他的丈夫布萊恩(Brian),“絕對的一對災難型夫妻”,正準備要結束他們的婚姻,然而一年以來兩周一次的,戈特曼方法中的意見提供“徹底扭轉了局面”。50歲的唐納德(Donald)說他也已經放棄了他與唐娜(Donna)24年的婚姻。狀況一直不斷,彼此已漸行漸遠。
但與來自戈特曼夫婦的術語的偶然交會——“長期存在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溝通習慣”,以及“響應”——突然之間賦予了一直是為男女關系全部的,不可言傳且神秘的情感漩渦以意義。這讓他們感覺到了可以有所作為。唐納德開始每天下午都給唐娜發(fā)送短信:“今天你過得好嗎?”在他與一位脾氣暴躁的同事有一次不愉快的接觸之時,唐娜表達了她對他的欽佩,告訴他她是多么地得意于他對此作出的得體應對。在唐娜因為感冒而打鼾時,她說,“老唐”原來會因為“惱怒煩躁”而驚醒她。替而代之地,他采用了戈特曼夫婦首創(chuàng)的“柔和式起始”,溫和地喚醒她,表示對她咽喉痛的關切,之后再在工作之時給她發(fā)去信息以感謝她睡去了床鋪的另一頭。
如果不是通過Skype和他們進行了視頻交流,我絕不會了解到這倆人曾經有過掙扎。當他們重新講述他們如何相遇的故事時,畫面中的他們互相依偎,咯咯地笑得像熱戀中的高中生一樣。
“我們注意到了彼此。”唐娜笑嘻嘻地向唐納德吐了吐舌頭。
“她在一個陽臺上,”唐納德回以微笑地說,“就像羅密歐和朱麗葉。”
我還得以看到了朱莉應用戈特曼方法向一對夫婦,珊特爾(Shantel)和保羅(Paul),提供建議。這一對人來自西雅圖一個比較貧困的街區(qū),在2007年時,他們得到了免費的治療,作為交換,他們答應成為被拍攝的對象,來協(xié)助培訓其他的戈特曼方法咨詢師。我的打算是稍作幾分鐘的探究,以對朱莉如何開展工作有所了解。但結果是我在某個下午觀看了六個小時的咨詢服務過程,目不轉睛。盡管保羅和珊特爾在他們的詳細情況上原本與我和我的伴侶差別不大——他們有孩子,但在保羅遭遇槍擊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出現(xiàn)了低潮——在朱莉的沙發(fā)上,他們倆一起表現(xiàn)出來的如此之頻繁的逗弄與責備交替的手舞足蹈,讓我想起了我自己的戀愛經歷:輕佻的交流,對彼此的深切關心,在不知不覺中加劇的對彼此缺陷的嘲諷,當觸及彼此迸裂的傷口時突然之間的怒火爆發(fā)。珊特爾在描述保羅如何對她進行指責的時候哭了起來;保羅在回憶起被他的教母遺棄和他如何地害怕被珊特爾拒絕時,也哭了。
我在七月末指致電了珊特爾。如與我交流過的其他夫妻一樣,她的認為是戈特曼方法“維系了我們的婚姻”。她和保羅自少年時代的相遇起,基本上就已成為了彼此在這個極其暴烈的世界里唯一的避風港。保羅在十幾歲時卷入了毒品交易;后來,這一對人又陷入了弱肉強食的借貸危機,并且一度無家可歸。除此之外還有如此的事實,他們選擇了彼此來抵擋住這樣的動蕩不安,不是以解決問題的默契性檢驗為基礎,而是基于愛情。如同一個惡作劇的精靈般決意要顛倒我們有條不紊的計劃,愛情往往讓我們棋逢對手,而且通過提醒我們記得我們童年時期與父母之間滿載情感的紐帶,來殘酷地揭示我們實際上依然是何其地脆弱與單純。還有我們的文化教育我們,要期待愛情給予我們“正確的感覺”,感覺像是一個安定平靜的決定,而不是一種冒險,要感覺到如同信仰般的平靜。
珊特爾說:“每次我們陷入激烈的爭吵,我們覺得這并非一定是‘無可避免’。”朱莉的技巧給予了他們一種方式來穿越這驚人的錯綜復雜,亦即一段基于愛情的婚姻。“最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可以察覺到什么時候我們已經‘無法呼吸’,什么時候我們已經身處如此情形,我們甚至已經沒有辦法投入而且給予彼此空間,”她告訴我,“當我們在‘響應’彼此的時候,我們喜歡告知對方。‘嘿,這會兒我正在努力去響應你。我這么做是不對的。這不公平。’別人對此也能夠作出接受,因為我們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修復某些關系的可能性上,相比在公開場合,戈特曼夫婦在私底下的看法要微妙得多。“有些時候,實際上,人們的愿望不相契合,”約翰考慮說,“治療之所以可能失敗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感覺到了他們對處于痛苦之中的伴侶們深切的擔憂——他們多次問及了我自己的戀愛交往。他們對于愛情存在掌控可能的美好展望,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努力,努力去撫慰身陷令人生畏的復雜狀況里的伴侶們。“哪怕你可以給誰一點點有價值的他們可以接受的東西,那也是有幫助的。”朱莉說。
我仍然不太清楚我的戀愛交往接下去會怎么樣。不過我?guī)е囈辉嚫晏芈驄D的技巧的想法離開了工作室。他們令我想起了小說家和劇作家科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的小說《血色子午線》(Blood Meridian)里的一句話:“有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一切皆有可能……即便是在更多的事物是存在于我們的理解能力之外的這么個世界里,還有你所看到的萬象中的秩序,皆在于你自己,猶如迷宮中的一串字符,不致于讓你迷失方向。”這門新興的愛情科學,或許就是日趨巨大與空洞的當代情愛迷宮中的一串字符,相比我們創(chuàng)造發(fā)明了超過50000年的,其它所有思考愛情的方式,不會有更多的確鑿性——但我們需要這串字符。
在我離開西雅圖之前,戈特曼夫婦邀請我去了正對華盛頓西北海岸的森林小島奧卡斯島上的他們的家里。一座巨大的銀色心形雕塑,歡迎著到訪者們沿著一條陡峭的木質小路向下來到大海邊。房屋內部是一個獨立的奇妙世界:木雕、靈感源自美洲原住民的赭石色薄毯、書架、書架上的書、涂飾有輕松活潑的訓諭的木頭餐桌。享受你的勞動成果。打開你的心靈。尋求知識。把握白天。珍惜夜晚。
“這里的大部分要歸功于朱莉,”在我們把腳伸進羊皮拖鞋時,約翰得意地說道,“她是個有過挫折的設計師。”他駐足于正對著門廳的一幅巨幅油畫跟前,畫上是戈特曼夫婦面帶微笑相互倚靠在一起的樣子。一個朋友畫了這幅畫。他說:“我喜歡這幅畫,因為它真實地記錄下了我們的戀愛經歷。”他在這幅畫前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再次地去欣賞它。
我在他們的棕色沙發(fā)里坐定下來,問約翰和朱莉,他們是否覺得數(shù)千年來有關于愛情的文學作品中描寫的痛苦,跌宕起伏,還有我們現(xiàn)在試圖去應對的困惑感,這些都莫名地無可避免,或者說更高深的科學是否能夠增長我們在愛情方面的技能,如此一來我們就不必再經受這樣的折磨。
他們倆都沉默了有20秒鐘。“我覺得這種痛苦和均衡有關,在致力于滿足你的伴侶的需要和忠于真實的你自己之間保持均衡,是多么地困難。”朱莉說。
“我有不一樣的答案,”約翰說,“我覺得不是不可避免。當你一直不能建立信心,就時常會有感覺,這個人不是為你而在。他們的存在和你沒有關系。但是我們現(xiàn)在知道,人們借以建立信心和責任感的系統(tǒng)化進程的確存在。”最近,他一直在做建立交往中的信心方面的數(shù)理工作,根據(jù)的是約翰·納什(John Nash)的合作性均衡概念,在這種均衡中,一個比賽中的兩個參賽者尋求同時對雙方而言的可能產生的最佳結果。
但他同時承認,他痛苦的不成熟的戀愛經歷是向著朱莉靠攏進程中的階段,讓他認識到了他真正的需要,以及他需要如何作出改變。朱莉就她的第一段婚姻說了相同的話。
你現(xiàn)在了解的關于如何來建立一個良好關系的認知,如果每個有過糾結的人當時就已知曉,你還能否讓你早先的婚姻保持下去?我問道。
“不能。”朱莉說。
“未必。”約翰說。
還有另外一種講述約翰和朱莉如何會相愛的方式,凸顯的不是他們借以確立其伴侶關系的有科學根據(jù)的步驟,而是命數(shù)的非凡效用。我有種感覺,對他們而言,這種情由相比另一種來得更加重要。有所體現(xiàn)地,他們在沙發(fā)上更加緊密地蜷在了一起,朱莉把頭埋進了約翰的脖子彎里,約翰揉按著她的腿。
朱莉說,在她遇到約翰兩年之前,她已對要與之共度一生的男人有了一個憧憬。她憧憬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當他們在Pony Expresso咖啡店里第一次約會,約翰從桌子邊起身去買單而轉身之時,她感到了一種震驚,如此突然地,這令她顫栗:是他,她憧憬中的男人。后來,她開始相信,是命運令他們走到了一起,為了給成雙成對的人們提供幫助如此更為崇高的目標:“我看到了我們的命里注定,不可違背的神圣使命,去做這么一點點與彌復療救有關的事情,如同tikkun olam”——猶太人修繕世界的職責。
朱莉科學家般的頭腦清楚,這種強烈的吸引力感覺實質上是荷爾蒙與費洛蒙在起作用,不過她說,“我不知道怎么樣來將這個和我擁有對他的那種憧憬這個事實關聯(lián)起來。”
也許有一天,一種可作科學觀察的過程會讓我們得以確切地了解事實真相,那種感知,感知玄妙莫測的我們能夠在他人那里找到的因緣際會,并非創(chuàng)造出來,而似乎是從天而降。但那是我們真的愿意生活在其間的一個世界么?
約翰微笑著,當他描述那天晚上在Pony Expresso咖啡店里他所體會到的,與朱莉相似的莫名的感覺之時。數(shù)十年來他一直過得不快樂。在那次邂逅之前的數(shù)個月里,他說他已有過了60次的約會,試圖建立一個可供選擇女性的“數(shù)據(jù)庫”。而然后他遇到了朱莉,而且感覺到了無法言說的圓滿。“從此我再也沒有感覺到孤獨。”他說。
“哦,親愛的,”朱莉小聲地說,“你要把我弄哭了。”
插圖:Jun Cen
原文來源:highline.huffingtonpost.com
原文標題:love in the age of big data
原文地址:http://highline.huffingtonpost.com/articl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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